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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秘密——番外2

//文在仁视角

//各种片段合集碎碎念 无主题

//祝 生日快乐

 

 

“总统先生,有传闻说,由于工作到深夜,附属室的职员很辛苦,想必您一定也很劳累吧。您一天可以睡多长时间呢?”

 

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脸上洋溢着她自己并未察觉到的开朗笑意,我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她在对方的这个年纪周身也散发着同样蓬勃的朝气——那是年轻人特有的气质。不过我还是察觉到她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在每个问题结束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抿起嘴唇,不敢长时间直视我的眼睛。

 

“总统一天睡几个小时,总统什么时候睡觉,我并不知道呢,这是国家机密。”我开了一个小玩笑,试图缓和气氛。那女孩妆容姣好的脸庞浮起淡淡的红晕——是年轻女性在听到异性的玩笑时常见的羞赧。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举动是否有些不得体,毕竟对方只是与我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不过她虽然感到稍稍惊讶,却并未露出被冒犯到的神色,打消了我的顾虑。这女孩一定是经过了层层选拔才得到机会进入青瓦台采访,我开始想象她的成长经历,继而又想到了女儿。或许是因为年纪渐长,而我又被困在这九重宫阙中,对家人的渴望异于往常。她也许从小家庭幸福学业优秀,经过良好的训练,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和坎坷挫折,是一个平凡却又足够幸运的女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或许我的女儿在面对旁人时,在这种对她来说重要的场合中,也能展现出如此自信的姿态吗?事实上,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到女儿。总统仿佛与父亲是割裂的字眼,我成为总统,每日忙忙碌碌,关注着国民动向,参加活动或是慰问人群,努力兑现着“人为先”的承诺,却抽不出一点时间见自己的女儿一面。我早已远离了她的生活。

 

“那总统先生,会时常做梦吗?”

 

她的神色比之前镇定了许多,而我缓缓收敛了笑意——并不是因为生气或是愤怒,人在听到一个自己内心没有经过预判的问题时,往往会下意识露出这样无法控制的神情,仿佛灵魂被短暂安放在了另一个时空中。

 

虽然突兀,但这问题本身并无大碍,只是于我个人而言,稍稍触犯到了内心的隐私部位。我有些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从政之后,我与家人几乎全部的隐私被暴露在各种闪光灯和网络媒体中,我本想将孩子们置身事外——之前一直都做得很好,外界除了知道我有一儿一女之外,并没有过多窥探干涉他们的生活。只是大选快要结束前,多慧却突然主动提出要帮助我竞选,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还记得上一次竞选时,庆洙背着我偷偷联系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她出来帮忙。我当然也知道如果家人出面的话,对获得选票很有帮助,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他们提出这样的请求。当时庆洙似乎是预感到了不乐观的形势,因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也能理解。

 

“可是,朴候选人不是没有家人吗?我们这样出来,是不是不太好...”——庆洙最后还是向我转达了多慧的回复。这样的回答我并不吃惊,她一直都是一个细心又善良的孩子,甚至会体谅竞争者的心理。只是这更加深了我的抱歉和愧疚,从政之事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将全家人拖入政治的泥潭中,忽略了他们的感受。而他们对此几乎从未有过丝毫怨言和不满。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埋怨过庆洙,事实上我只是说了句“多慧她考虑得比我们周到,是我们疏忽了”,此外再无其他,而庆洙似乎是觉得我对他的自作主张颇为不满。于是此次关于是否让家人出面帮助竞选,他特意先询问了我的意见。我也知道他期待得到我的肯定答复——这些年来我们步步为营,做好了万全准备,也不再是几年前青涩的政治新人,知道什么对竞选有利,知道天真妄为的后果。其他的事都好说,我妥协了自己的部分原则,唯独这一点,我没有答应他。

 

“让多慧和俊勇出面,还是算了吧。”

 

他虽然知道了我的态度,失望之余也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可我们谁都无法阻挡外界的各种揣测。距离上次选举已经有足足五年,五年的时光,已经足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毕竟不再年轻,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缓慢而迟钝,从前的舆论战无非是通过报纸和电视等传媒途径,如今的互联网似乎更加是暗流涌动的中心。而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渗透进每一个人生活的点点滴滴,所有人的隐私都被暴露其中,更不必提我们这些公开露面的政治人。在大选如火如荼进行的正当,也会有来自各方的质疑——“其他候选人的孩子都在帮助父母竞选,为什么偏偏文侯选人的孩子躲了起来?”诸如此类的报道屡见不鲜,我甚至看到了“这种行为不是对父母的孝道”如此荒唐的言论。

 

我一直尽量保护孩子们的隐私,保护他们正常的生活。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的父亲而受到不合理的抨击。有时我甚至会可笑地认为:如果我把自己完完全全暴露于公众眼下,剖开一切给所有人看,那么他们对于我家人的好奇窥探心理是否会减少一些呢?

 

于是我主动或被动地公开了自己的全部,作为一个政治家,自认已经毫无隐私可言。可我还是想保留做梦的这一点点权利,尤其在成为总统之后。总统把自己交给国家,交给国民,可是做梦,我想留给自己。

 

况且如今做梦这件事,对我而言是奢侈的。不知是因为过于劳累还是睡眠时间过短,当总统以来的这么长时间里,有梦的夜晚竟是屈指可数。

 

更没有人会知道,在那屈指可数若影若现的梦境中,每次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我又一次迈入了青瓦台的大门,他的气息无处不在,飘荡在每一处角落中,而我如同被蛊惑了一般,开始更加频繁地梦到他。

 

他时而背离,时而面对着我。大多时候是背离的。背离时是一个落寞的背影,我数次想要叫住他亦或是追赶上去,却无济于事,他像一团轻飘飘的烟,抓不住摸不着,我一伸手就仿佛飘得更快。我加快脚步,就好像把他吹得更远。一开始我叫着“前辈”,后来变成了“卢律师”,再后来是“卢总统”,到最后,因为着急下意识就叫了“卢武贤”——不知是梦中的错觉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他停滞了一瞬,短的几乎让人恍惚的一瞬,却并没有回头,还是那样走了。

 

而我从梦中醒来,心里是比之前更无法言说且深刻的落寞。“卢武贤”,他的名字,我几乎从未以名字直接称呼过他,在我们最亲密的那段时间里都没有,更不必说在其他的场合。可是此刻,我就只想简简单单叫他的名字,没有头衔没有后缀,没有任何身份,只是想叫他这个人,一个叫“卢武贤”的人。

 

身旁是熟睡的妻子,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真抱歉。”

 

妻子的睡眠质量很好,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夫妻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而她会在深夜醒来大多都是我的原因。她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像在确认着什么。最终她只是虚虚替我掩了掩被角,沙哑着嗓子说了句“早些睡吧”,接着就撇过头去。我听她的话,重新闭上了眼睛。

 

早上循着往常的生物钟醒来。秘书早早便在餐厅等着,絮絮叨叨说着日程安排:今日要出席在釜山举办的论坛,还要发表演讲。他递给我修改好的演讲稿,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于是从吃早餐起到坐上专机,我一直在琢磨着演讲稿的事情。直到随行人员在周围开始窃窃私语。我抬起头来,下意识从窗户上往下看。原来如此,直升机飞得并不高,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又低头看演讲稿的结尾的日期——“8月31日”。成为总统之后,因为有专人安排日程,甚至规划已经精细到分秒,因此我开始渐渐对日期变得迟钝。原来明日就是9月1日,是他的生日,如今只能被称作冥诞的,他曾经的生日。

 

这又不得不让我感叹命运的神奇之处。前一晚上我梦到他的身影,今日在他生日的前夕坐着直升机偶然路过他的家乡。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安排。而如今我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看他了。

 

“总统,我们经过峰下村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提醒我。

 

我点点头,望着窗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有星星点点的人群,仿佛还能看到他们在朝着我挥手。

 

我没有说任何话,直升机却绕着峰下盘旋了好几圈——我开始怀疑这趟路线是有意为之。短短几分钟之内,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碎片式的记忆,每一段却都有他的笑脸,我在梦中永远都见不到的笑脸,就印在峰下金灿灿的田野中。我彷徨在这些走马灯式的片段里,仿佛走完了一生的时光。而命运的终点是他从猫头鹰上纵身一跃——我曾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过的画面。之后的一切我并不敢面对,我是少数几个真正见过他死去模样的人,那是我多年来都极力想要忘掉的画面。我不想放任此刻的自己心绪不宁——身为一国总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失控。

 

而猫头鹰岩就静静地伫立在直升机下方。

 

“我们走吧。”我闭上眼睛,隐去了眼角的泪水。

 

有时我也会梦到他清晰的脸庞。我们每次都是面对面坐着,面前各有一杯茶——一如我们初见时的场景。就好像在梦中,时间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流逝着,世事与环境一如往常,而我们两人却都已经老去。

 

青瓦台世宗室的墙壁上挂着历任总统的画像,我偶尔会找个借口去那里走走,在无人的走廊里细细端详他的画像,那上面的每一条纹路密密麻麻缠入脑海中,甚至比对他本人的认知还要深刻。有时候我会意识到我正处于他离我而去的年纪,事实上他比我大七岁,而我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比我如今的我大七岁时,又会是什么样子。我偶尔看到七年前自己的照片,都会觉得十分诧异,仿佛那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看着他的画像,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再老去时的模样。

 

在这样的梦中,他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过,连那声熟悉的“在仁啊”我都没有听到。他刚离去的那段时间,我经常会梦到这样的画面,他冲我笑着,不说一句话。那时候我其实别无所求,只是想听到哪怕一句“在仁,你做得很好”或者是“葬礼我很满意,可以放心地离去了”这样类似的话。是啊,当时的我执着于这件事,想知道我费劲心力为他办的这些身后事,他是否满意。又或许只是以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如果没有什么话可说,不恰恰证明了他十分赞同的态度吗?”妻子早就看出了我的心结,在某个我又从梦中惊醒继而失眠的夜晚,她突然这样平静地安慰着我。

 

“不管是什么样的葬礼,他都会满意的,毕竟人的情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生前清廉朴素的人,难道死后还会在乎这些东西吗?在仁,你做得已经足够好,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呢?”

 

是,她说得对,我也知道。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提醒,把我从这无休止的梦境中拉扯出来。

 

于是我不再纠结于此,之后他渐渐消失在我的梦中。直到我再次踏入青瓦台的大门。

 

仿佛我们两人全部的根源不是瑞草洞那间小小的律师事务所,而是伫靠在北岳山身后的青瓦台。总统官邸里早就没有了他的气息,而从我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开始频繁地梦到他。

 

本以为会和之前有所不同,我似乎笃定总有一天,他会在梦中对我说些什么。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却依旧沉默。

 

他对我还是有怨言的。我自认在我们两个共同度过的漫长岁月里,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在不伤害他的同时,去爱他,可他好像并不理解也不赞同我的做法。我也是在他离开之后才真正理解,我自认为爱他的这种方式,我竭尽全力避免让他受到伤害的这种方式,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开始渐渐理解他无法化解痛苦的心情,或许死亡真的是唯一解脱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我万万不愿意将他的死亡与谋算之类的字眼挂上钩,只可惜从1988年他当选国会议员开始,就注定与政治二字紧密相连,以进步阵营即将分崩离析的紧急关头而言,他的死亡是最优解。他安排好了一切事,留下一封薄薄的遗书,就这样规划了自己的死亡。

 

我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有我的因素,这是自作多情吗?我与他最后的一次长谈虽说不至于不欢而散,但也是没那么愉快的。直到今天我都不确定,他曾说过可以公开我们感情的那份心,又有几分认真。当时的我给出了最合适的回答,可如今却有些后悔。我们两人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然知道最正确的选择,可他却还是鼓起勇气,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而我拒绝了这份心。是因为我的软弱,我远没有他强大又温柔的内心,没有他对抗世界的勇气,一直以来我都只是躲在他身后,说是为他铺路,其实还是循着他的脚步,一直在追随他的步伐。

 

新年之后的第一个假期,妻子在早上端来一碗海带汤,笑着祝我生日快乐。我是一个记不住自己生日的人,反而在成了总统之后,因为会提前收到很多人的祝福,慢慢地对这个日子也变得敏感起来。我们住进青瓦台之后,妻子便很少做饭,今日她难得下厨,早早便为我准备了海带汤。过生日喝海带汤是为了表达对母亲的敬意,而我已经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母亲一生都在为家人辛劳,为我感到提心吊胆。这是我最大的愧疚,我不仅没能兑现将她带回家乡的诺言,更不必提让她心安。年轻时我因为参加学生运动入狱,她问我:“即使是再正确的事,为什么非要由你来做呢?”我没能回答她。那之后我做律师,去青瓦台,从政,参加竞选,失败,再次竞选,这中间多少年的沉沉浮浮,她却再没问过我那样的问题。六十四岁我成为总统,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让更为年迈的母亲为我操心,直到她离世前,似乎都一直在为我的处境感到担忧,这是我的不孝。可我别无选择。

 

我嗓子里像是有根刺一般,扎得生疼,只能小口小口地抿着汤。本不想让妻子为我担心,她却还是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她小心翼翼为我端来一杯水,又轻轻拍拍我的背。我抬头回她一个安慰的微笑,殊不知眼角早已浸润了泪水。

 

在电台采访中,主持人提到要播放一首歌作为生日礼物,我选了一首《你的意义》——这是少数我很喜欢的歌曲之一。

 

“你的一言一句,一个微笑,于我而言都意义重大。”

 

那是我们在青瓦台度过的最后几个月。某日开完会,他突然冷不丁提议:“近日大家都辛苦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他的口气仿若还是当年律师事务所的掌舵人,时常热情招呼着大家聚餐。

 

在场还有其他许多幕僚,只是那晚酒过三巡,似乎意识些微清醒之人只余了我和他。我不动声色地推了许多杯酒,却也耐不住旁人“今日难得聚餐,多喝一杯吧”的劝说。他平日里从不会逼我,甚至替我解过围,当日却一句话不说,只笑盈盈地望着我,其他人似是从这种眼神中得到了默许一般,又开始三番五次地劝我。这样一番下来,我已经是满脸通红,头脑也开始发涨了,意识倒还算清晰。周围瘫倒了一片人,独余他神色如常,不知何时脸上的泛红都已褪去。怪事,他的酒量并不好。

 

而他定定地看着我,含了几分笑意,声音很低地说道:“抱歉。”

 

我当下晕晕乎乎的,并没有听清,疑惑地望着他,他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摇摇头,扯出一个微笑。

 

“我这个总统,当得可真失败。”他并不再看我,只是收敛了笑意,缓缓喝下一杯酒,自言自语般说道:“就像刚刚,他们劝你酒,我若还是从前的律师,替你挡下多少酒都没关系。可是总统呢?今日替你挡下这杯,明日替你挡下那杯,后天就要上新闻头条,久而久之又不知生出多少事端。一国总统还不如一个小律师自由,你说可悲不可悲?”他竟然笑出了声。

 

原来他也醉了,平日里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那日我的大脑不甚清晰,并未深究他反常背后的深层原因——我只当作是他平日里无伤大雅的小抱怨。而在日后的无数次回忆与揣摩中,我才慢慢触碰到了他内心的某种沮丧和落寞。那段日子,我也曾看到过他怔怔盯着总统办公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整个身体都像是在叹气。似乎是任期将至,当年的恢宏壮志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殆尽,继而又在此时的交接与收尾工作中生出怅然的意味。那桩桩件件的未竟事件直直插入他心里,放不下更拔不开,只能任由伤口无限扩大,而愈合的时间却又模糊至令人不敢揣测。

 

或许直至生命终结,都未曾愈合。

 

将近凌晨时分,我终于撑不住倒在了桌子上,周围还有嘈杂的人声,在意识渐渐坠入虚无时,我能感受到他在慢慢地靠近,小心翼翼不让人察觉。

 

“在仁?”他的声音柔和至不可思议,恍若在天边,却又清晰地近在耳边。那一瞬间我仿佛处于只有我们两人的细小空间中,抛却了总统与秘书室长,抛却了我们所有额外的身份,只余了我和他。

 

我开始觉得自己在做梦,嘟囔着应了一声,抬眼看他,那样明媚的笑容铺满了我的整个眼帘。

 

“生日快乐,在仁。”

 

原来第二天是我的生日。这个聚餐竟是为我庆生吗?抑或只是想借此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我觉得有些可笑,那日我们在秘书室长官邸中做了些逾矩之事,我对他说是最后一次,不知是我语气强硬还是冷漠,他日后对我便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似乎是怕我生气一样。这种心绪当然也传递给了青瓦台最会察言观色的幕僚们,年轻的后辈们说话更是带了十二分的小心,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各个点头哈腰,生怕得罪了我这个秘书室长。

 

明明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对我说声生日快乐,甚至有旁人在场又有何妨,当年他为李总理庆生,不也实属美谈被大家津津乐道,夸他平易近人?如今却非要借着酒劲儿,在这隐蔽的角落对我说——这不是我的自作多情,如此欲盖弥彰的举动,本身就充满了暧昧。

 

接着他伸出手,似是想要为我拨开额前的碎发,我的意识猛然清醒过来,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他尴尬地停滞在半空,僵硬地收回手指,自嘲般微微一笑。可那失望的情绪密密麻麻铺满了他整个脸庞,我的心如针扎一般难受。

 

在那一瞬间,他的脸庞定定停格在我面前,混着纠结的纹路,而我就这样从梦中惊醒。原来是梦,原来又是梦。四周一片黑暗,我的思绪仿佛还有半截停留在那个梦境中,于是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又空荡荡地没入浓稠的黑暗中,连影子都未投下。其实是梦又不是梦,因为梦里所有的细节都曾实实在在发生过,而我至今都难以忘怀。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实在不足挂齿,我与他二人的命运断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与既定的事实分离。可我还是不经想到:若是当日没有避开他的手,又会如何呢?压死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之前曾少放了那一根稻草,是不是结局也会有所不同呢?

 

我看一眼手表,今日难得早睡,时间仍旧停留在当天。或许这是老天爷的馈赠,我以这样一种方式听到了来自于他的那句久违的生日祝福。去年后半年种种的无力痛苦折磨仿佛瞬间消失殆尽,或许今年我们会足够幸运,我乐观地想到。夜幕渐深,而我对着月光,像孩子一般许下了自己的生日愿望。

 

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今夜我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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