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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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陌生人

//一个被我坑了的无意义短篇 存档

//随便的独立脑洞(全是我的私心

//ooc预警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哐”,格外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回响在整个房间,父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他的双颊早已泛起异样的鲜红——那是超过一壶烧酒量时他身体本能的抗拒。哥哥刚想伸手,就被父亲无声的摇头拦了回去,于是前者也自暴自弃又填满了酒杯,满眼都是孩子般的赌气。我不由自主看向母亲的座位——往常母亲总是可以劝住父亲的,他并不是嗜酒之人。


可是母亲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背影无疑是愤怒的,虽说是极力压抑克制的愤怒,可起身前放下筷子的清脆声响或多或少暴露了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入我的脑中,片刻之前因为震惊而被忽视的细节铺天盖地席卷过来,我最亲密的家人们的脸,交织重叠着,或明或暗,忽隐忽现。“砰”的一声——哥哥把所有的愤怒和难以置信都撒在了酒杯上,几乎是狠绝地把它嵌进桌子里。而这声响像是不小心碰到了回忆的开关键,走马灯般的画面一一从我脑海中闪过,最后停留在了十几年前,我们一家人出去游玩的场景。釜山,海滨浴场,那曾是幼小的我和哥哥最向往的游乐圣地。父亲彼时还是每天忙忙碌碌几乎见不到人影的律师,习惯夜猫子生活的他给我们留下的永远是清晨躺在床边一侧的疲惫身影——倒也很符合他当时“猫头鹰”的外号。母亲终于不耐于我和哥哥日日在她耳边的叽叽喳喳,于是在父亲正常时间回家的夜晚,向他提起了这件事。我和哥哥扒在他们卧室的门缝,两只脑袋叠在一起,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清楚地记得在听完母亲的话后,父亲脸上立时浮起了愧疚的神色。他久违地挨个抱起了我们,当时的哥哥正处于极力想要成为大人的阶段,别别扭扭被父亲揽入怀中,脸上却是孩子藏不住的喜悦。


“我们周末就去海边。”


那是为数不多我能想到的关于童年的美好回忆——真正算起来,我们一家人出去玩的日子屈指可数,更不用提父亲在之后愈加繁忙的工作,以至于每一段温馨片刻都诡异地带了些“最后的晚餐”意味,因而让我无比珍视。在成长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父亲总有一种惊人的渴望——同样的形容在多年之后的一次采访中再次被提及,用以形容卢总统对父亲的感情,只可惜逝者如斯,无从考证。而我忽视了太多细节,父亲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让人靠近,继而被他的人格深深吸引,这早已在无数次的事实中被验证。如同我对他的渴望,有时甚至不同于女儿对父亲天生的依赖,更多的是对于这个人的好奇。虽说他是我的父亲,是我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他也曾有意无意向我们讲述他困苦的童年,和被他隐去诸多细节的大学与兵旅生涯,可我却还是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他。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的父亲,对幼小的我来说,是一种仰望的存在。


后来在学校和朋友谈起父母的话题,我也曾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或许内心只是想证明些什么。而朋友的表情是如此漫不经心:“我父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偶尔会醉酒回家,生气了会发火,在家里什么家务都不做,听着母亲的唠叨会不耐烦,在子女面前总是骄傲自大夸夸其谈说些空话,不过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父亲。”她的态度并没有喜欢或是厌烦,更多的是无所谓——一如许多父亲在亲子教育中所扮演的角色,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而我只能沉默,或者用笑容掩去尴尬。在她口中“普普通通”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同样缺席了我大多数成长经历的父亲,对我的人生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忽视他的不解风情和有时令人不耐的沉默寡言,就算作为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我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这样的父亲,我却完全不了解他的内心。而一个想要窥探父母内心世界的女儿,在别人眼里一定有些奇怪。


那日的父亲看起来比我们还要开心,他教我们正确的游泳姿势,给我们讲他当兵的趣闻,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阳光如同碎金子一般洒在他脸上,恍惚刺眼的晕影中,我意识到原来父亲笑起来的样子这样好看。临走时,他神秘地从包中掏出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相机,于是回忆被永久定格在相片中:年轻的父母,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老去的父母,一人一只手搂着年幼的我们,在海边的阳光下,笑意盈盈。那日最灿烂的笑容与今日的他们又重叠在一起。父亲花白的头发,母亲眼角的皱纹,哥哥疲惫的脸庞,一一交织闪现在我脑海中。


今夜的家庭聚会演变成如此局面,是我从未预料到的。


所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呢?

 

三小时前。


文在仁走进书房,从书架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抽出一个记事本,银色的硬壳封面右下角写着他已经掉了色的名字——看起来和普通的记事本没有丝毫差别。他庄重地坐在书桌前,把本子工工整整地摆在面前,甚至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可似乎这样还是不够,他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角落里找出一包烟。尼泊尔之行让他意识到了戒烟的重要性,那之后他一直在克制自己,这包烟都不知是何时剩下的。幸好家里还有火柴,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中点了一只烟,嗓子因为长时间远离尼古丁的味道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干咳了一声,接连吐出几个烟圈之后才逐渐适应,在这烟雾缭绕之中,他终于翻开了记事本。

 

两小时前。


到达梁山的时候,明明时间还早,天色却已经近乎全黑,空气闷热,似是在憋着一股劲儿,而远方又隐隐约约传来打雷的声响。我停下车,关掉了车里的音响,又一声巨响清晰地传来——看来真是要下雨了。车停在公路上,这样的夜晚更是见不到一个行人,我刚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母亲站在不远处。她没有掏钥匙,更没有敲门,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直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掺杂着满身的犹豫。她手中提着一大包东西,但又不像是购物回来——她穿着十分正式的衣服,而母亲平时去超市总是着休闲装的。我叫住了她。而母亲明显是被吓了一跳,惊慌的神色在黑暗中都清晰无比。我走上前去,她向我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敲开了门。


这个家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我一进门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它虽然整洁又干净,可是却缺少了某种东西,不应该是这样的。父亲的工作近年来并不算忙,而他本人不是玩乐之人,工作之外的娱乐活动几乎算是没有,应该时常在家才对。更不用说母亲,自她与父亲结婚起,就是她一手打理家里的一切,母亲是个极会生活的女人,而父亲在生活上也是完完全全依赖于她。可是今天,这个家没有了女主人的气息,它甚至有些冰冷,一如父亲惯常古板无趣的性格。

 

一个半小时前。


哥哥终于赶来了,他近来因为展览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这场家庭聚会因此一拖再拖,好不容易挑了他有空的晚上才最终敲定日期。母亲用方才对我的热情同样给他一个拥抱,我看到了哥哥僵直的后背,整个人手足无措,停了片刻才轻轻揽住母亲——哥哥完全是和父亲一样沉默腼腆的性格,即使是面对家人,也会因为过于亲密的举动而感到难为情。


寒暄过后,母亲又回到了厨房,忙碌着准备今日的晚餐,方才的一大包东西确是她刚从超市买来的。我帮着母亲洗菜切菜,客厅里偶尔传来父子俩的谈话声。母亲与我闲聊道:“你哥哥真是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从前虽说很听话也没干过什么叛逆的事,可和你父亲总像是隔着一层纱,和他一天甚至说不了一句话。现在总算是好多了,这也许是他也成了家的原因吧,结了婚到底还是会不一样呢。”


“哥哥从前,那是有些怕父亲呢。从小到大,父亲虽说是几乎不骂我们,可他不开玩笑也从不多说什么,小孩子哪里懂这些呢,只是觉得他难以亲近。”


母亲淡淡地笑了,“是,你父亲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哥哥完完全全像了他,什么事都不说,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是自己忍着,所有的苦都自己承受着...”


母亲的一番话其实并无什么意味,可从进门起就感受到的异样气息此时又向我袭来,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担心地问道:“母亲,您和父亲,最近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而我明显看到母亲手上的动作一滞,很短的一瞬间,她掩饰了过去,调侃一笑,“没事,我和你父亲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还没老呢,能照顾好自己。”


“母亲,我和哥哥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们说的。”


母亲回避了我的眼神,只是手上切洋葱的动作又慢了下来,一下又一下,她突然仰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而我担心的询问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母亲温柔的话语,“唉,无论切多少次洋葱,都还是会流泪呢。”

 

一小时前。


母亲做好了饭,哥哥一人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我问他父亲呢,他指了指书房。


“父亲?饭好了,我们吃饭吧。”我推开书房的门,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笼罩在整个房间,父亲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他抬眼看我。“您吸烟了?”我诧异地问他,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由自主用手在空气中挥了几下——这动作愈加显得欲盖弥彰。他起身把窗户打开,凛冽的寒风就这样横冲直撞闯了进来,吹起他落满霜雪的头发。而父亲只是淡淡一笑,带了些调皮的语气,“别告诉你母亲。”

 

半小时前。


父亲视线微微向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害怕面对我们的眼睛。清了清嗓子之后,他缓缓道:“俊勇,多慧,我已经决定要参加这次的总统大选,希望你们——”他停顿了极短的一瞬,而哥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平地一声惊雷起——“等一下,您说什么?参加大选?为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是说永远都不会从政吗?”哥哥的一连串质问如同机关枪一般突突冒出来,而我却还未完全消化父亲说到一半的话。平日里哥哥断不会这样打断父亲的话,不,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哥哥如此冲动的行为。


父亲终于抬眼瞥了我们片刻,虽然还是透着难以启齿的意味,可那眼神让我感到陌生。他忽视了哥哥的异常,也没有埋怨他不尊敬长辈的行为。他只是不自禁咳嗽了一下,又收回了视线,“这个决定我已经想了很久,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们。”他顿了片刻,继而又说道,“我也知道我曾说过永远不会从政,这是我的真心话,只是世事难料....我不会为这个决定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想如今这个局面,去参加大选是十分必要的,就算你们觉得你们的父亲是意志不坚定之人也好...可我不会后悔。”


我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我想我的声音也在颤抖,“父亲,为什么...您...”


“啪”——母亲忽然站了起来,胳膊不小心带到了筷子,那清脆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分外刺耳。我们都被吓了一跳,连父亲都下意识往后一靠。母亲用了比平时更高的语调,“在仁,我们一家人今天难得好好吃顿饭,你真的非要在饭桌上提这件事吗?”


她话音刚落,哥哥又插入了这十分混乱的对话,完全丢失了他平日里的冷静,他似乎从这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额外的信息,“母亲,您这话的意思是,您早就知道了?您早就知道父亲要去参加大选?”


父亲终于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对哥哥说道:“俊勇,不要用这种口气和你母亲说话,这件事我同你母亲已经商量过了。”他转头又用平和的面孔对着母亲,甚至轻轻拉住了她的胳膊,似是安慰,想要让她重新坐下,“这件事早说晚说他们总会知道,孩子们都大了,他们有权利知道。”


我与哥哥面面相觑,哥哥虽然在看我,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他刚要开口,母亲又拦住了他。我听见母亲发抖却又透着冷酷的声音,她死死地盯着父亲,“在仁,他们是有权利知道。可是你这算什么?在这种时候轻描淡写说一句你要去竞选总统,你想得到他们的什么回答?如果孩子们说不愿意你从政,难道你会听他们的话吗?难道你就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吗?”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偶尔会有争吵,激烈抑或是冷战。母亲有过大为光火的时候,父亲气极了也会好几天都紧皱着眉头不和我们说一句话,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如此顶撞过对方。更不必提母亲,父亲虽说从未把自己当作是这个家说一不二的权威存在,可我们家到底还是一个传统又有些保守的韩国式家庭,而父亲又是一个从保守年代成长起来的典型釜山男人,他尊重母亲,理解母亲,也时时为她着想,却也摆脱不了自己身上的“大男子主义”气息。说到底,我长这么大,母亲从来都没有用这种口气和父亲说过话。


可我只是看到了父亲满脸的愧疚,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似垂了下来。接着他起身扶母亲坐下来,安抚似地握着她的肩膀,“你...你别激动。我知道你对我不满,但是,我们别在孩子们面前吵,好吗?别在孩子们面前这样...”他的语气几乎带着恳求。


听见这话,母亲似乎是平静了许多,可她坐下来的瞬间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父亲的肢体接触,她紧抿着嘴唇,极力忍耐着什么。而我终于没能忍住内心的困惑,说道:“你们早就商量过这件事了,可是母亲不同意,是吗?所以你们分居了?母亲,您根本就没有住在梁山?是吗?”


“多慧,你...”父亲满脸的诧异。


我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卫生间里的牙刷只有一支,还有脏衣篓,母亲就算再忙,里面也不会堆那么多没洗的衣服。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就是小菜,都是几个星期前从奶奶家里拿回来的,每一样都只动了一点,柜子里堆满了泡面——”我看着我的父亲母亲,他们脸上浮现出如出一辙我看不太懂的神情,而我只是荒唐地想起了一件往事:那时候我还在上学,因为考试和作业日日忙得焦头烂额,和母亲撒娇说:“我晚上熬夜害怕,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学习”,母亲不是溺爱子女的人,她只是耐心地和我讲道理:“妈妈辛苦了一天,我要休息,不可以陪你熬夜”。其实我也并未当回事,可父亲听到我们的对话却当了真,他不多说什么,只是在母亲睡着之后拿着需要看的文件来到我的房间里,就那样默默地陪着我学习,一直陪到了我高中毕业。我想我在那个时候才真正开始意识到对父亲的依赖,即使他依旧沉默寡言,即使我们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深夜却从未有过实际的深谈,可我还是清楚地记得他伏案写作,干净整洁的手指一页一页翻着硬皮文件夹或是书本,偶尔会因为疲惫卸下眼镜揉一揉发涩的眼睛,张张幕幕每一个细节都刻在了我的脑海中——从某方面来说,那是年少的我对父亲形象的全部定义。


有一天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突然对我说道:“多慧,你知道吗?你母亲如果自己一个人开始唱歌的话,就代表她生气了。”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像个刚得知大人秘密的小孩子一般,十分好笑,“一般人哼歌的话,不是因为心情很好吗?你母亲怎么反而是生气的时候唱歌呢?真是奇怪...”他也并不期待我的什么回答,就那样若有所思般地离开了。事后我向母亲提起这件事,母亲哈哈大笑,简直要笑得直不起腰来,稍稍镇静之后才说道:“你父亲真是这样告诉你的?我还以为他不知道呢。啊,果然这就是夫妻啊,原来这就是二三十年夫妻的默契啊。”


默契,夫妻的默契。即使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还是有那份默契,深深地刻在了彼此身体的每一处。而我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嘴角相似的弧度,眉梢同样的皱纹,一时之间突然有些晃神。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这再明显不过了,你们还当我们是小孩子?分居?还是离婚?就因为父亲要竞选总统?”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比方才哥哥的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竟然是在逼问他们,就凭借一点点蛛丝马迹然后随意揣测。我不知道是哪一点崩断了我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


更加出乎我意料的是,生气的是母亲。她责备与失望的目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二人都是温柔平和之人,几乎从未严厉斥责过我和哥哥。“多慧,你不能这样和长辈说话,即使是我和你父亲也不可以。刚才我也有些激动,妈妈很抱歉。这件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但是你不能是这种态度。”


“所以母亲,您确实没有住在梁山了?”沉默许久的哥哥低着头问道。


“没事的。”父亲小声和母亲说道,继而又看向我们,“那天我和你们母亲的谈话是有些不愉快,所以她搬回首尔的外婆家住了些日子...”他又喝了一口酒,似乎只有如此才会生出无限的勇气,“你母亲说得对,是我自私又固执,从政之事是我一意孤行,我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当然我永远也不会强迫你们去做什么,我唯一恳求的,是你们的理解与认可。”


“说到底还是因为卢叔叔去世了,如果他还活着,您永远都不会走出这一步的。”哥哥的声音如同在地窖里冰冻而久未见天日,他仿佛游离于这场谈话之外的陌生人,环顾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父亲身上,冷眼旁观之后,落下惊人一掷,“可是,您难道忘了卢叔叔的家人吗?权夫人,建昊哥,还有静妍姐,您忘了他们在葬礼上的样子吗?葬礼上您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的悲伤,可回家之后还有母亲还有我们,再不济您也有家人可以依靠,也有个家可以肆意悲伤。可他们呢?他们连家人都没有了...在看过了那样的情形之后,您指望我们怎么认可和理解呢?我只能感受到害怕和恐惧,从政这件事在我们身上烙下的就只是这样的印象。”


忽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四个人的呼吸同时戛然而止,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出现了暂时性的耳鸣,“嗡—嗡—嗡”,我看到父亲微微张着嘴,但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事实上父亲确实没有说一句话,令人窒息的沉默仿若持续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终是母亲打破了沉默。我这才意识到母亲手中一直拿着筷子,却是僵硬地摆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一动不动,筷子被磕在桌上的声音清脆又刺耳。而她丝毫没有理会我们的表情,站起身来径直走了。


面对哥哥的质问,父亲不置可否,而对母亲的离开他也无能为力。他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哥哥也是——这些细小的特质他全部遗传给了哥哥。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父亲脸憋得通红——不知是否有酒精作祟的原因。我轻轻拍着父亲的背,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头发早已落满了霜雪,自我懂事以来便是如此,从前还是黑白相间浓密如丛,如今却变为近乎全白,软塌塌地铺成一片;而他永远坚挺的后背此时因为剧烈的咳嗽佝偻着低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他那样瘦弱,以至于透过衬衫都可以清晰地看到突起的肋骨。我撇过头去,不忍再看这样的画面。


而父亲却选择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他渐渐不再咳嗽,只是脸上的潮红愈加鲜明而浓烈。


“从来都是您一意孤行,从来都是这样。”哥哥的脸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一如往常,“那时候您和母亲刚结婚,就要去釜山当律师。母亲从小在首尔长大又在首尔上学,更不用说当时已经找到了首尔合唱团的工作,可您还是要去釜山,让她离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后来您要去青瓦台,母亲又跟着您回到了这里,卢叔叔卸任之后,您说想要好好休息,买了梁山的房子。这么多年了,您做的每一个决定,有考虑过母亲吗?您有问过她,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哥,别说了。”


父亲却摇了摇头,“你让他说完。”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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